“可太子殿下是正统，他是嫡长子。”洛奇喃喃道，那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令人信服。
司徒隐从来不信正统，“我只信贤德。”
洛奇终是无言，他看着司徒隐烛火下挺直的脊背，如松，坚韧，刚强，不屈。他振聋发聩的几句话，让他醍醐灌顶。“司徒隐，我是洛家的人，不像你，一开始就是局外之人。”他的命运，别无选择。
房间蓦地沉默下来。
“你信贤德，在你眼里，众多皇子中，谁最贤德？二皇子吗？他是怎样的心性，你难道不知道吗？可是其他的几位皇子，要么被排挤在外，要么冷宫出身，要么资质平平，他们有何资格与天横贵胄相比？”
司徒隐有些怜悯地望向了窗外，那一瞬间，他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悲哀，是天齐王朝命运的悲哀。
洛奇自嘲一笑，“司徒隐，我没有你胸怀天下的仁爱，我只想在皇权倾轧中，保全自身，这天下苍生本就只是棋子，落在了谁的手里，终究会有一死，只不过数量多少不同而已。”
司徒隐眉眼冷淡。
又听得洛奇说：“当年东吴国的兴起，难道真的仅仅靠的是你公子隐？有你智谋，可还得有东吴皇帝的英明果敢，如今的天齐，和当初的东吴可是一样？”那语气，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。
司徒隐隐没在烛火中的容颜仿佛腊月冬雪。
洛奇激动起来，眼里竟然有几分兴奋，“你知道的，没有，众多皇子中有哪一个有当初东吴国君的魄力？一个也没有！所以司徒隐，这是你置身事外的原因吧，你不参与皇权之争，是因为你从未将皇家放在眼里。”
这里谈话，周围有司徒隐层层的暗卫把守，洛奇并不害怕，以至于所有积压在心底的话滔滔不绝地往外冒，尽管这些话，大逆不道，他也丝毫不在意。
“你多话了。”司徒隐不生气，表情淡然得仿佛根本未曾听见这些话。
洛奇哈哈大笑，“司徒隐，其实你以天下为幌子，你又何尝不是冷酷呢？你若真的兼爱天下，如今的你应该在仕途上呼风唤雨，而不是退居幕后。”
“王朝命运，非一人之力可掌握。”
洛奇像是听到了什么样的笑话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，良久，那听起来癫狂的声音才渐渐平息，“司徒隐，离开京都吧，远离这一切，在我不想对你下手之前。”
司徒隐淡漠地瞧着他，终于吐出一句忠告：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，若想成功，先得人心。”
洛奇退去了之前的狂妄和厉色，终于露出一个平和的笑，“司徒，希望你我日后，永不再见。”
再见，可能就是敌人。
黑夜里，洛奇的身影消失在了将军府外。
次日清晨，司徒易想要拉着姜雪晨去炫耀他们即将成亲时，却发现小院里，人去楼空。与此同时，司徒鸣的书房多了一个信封。
司徒隐离开了。
司徒鸣回来时，望着空无所有的院子，心里竟然产生了丝丝的怜悯和愧疚。他活了大半辈子，也许真正亏欠的，是这个儿子，可那有什么办法，人心都是偏的，他做不到对发妻之死无动于衷，也没办法无视当年是司徒隐的娘亲杀死了他心爱的女人。
一切的罪过，都留给活人承担。
那是司徒隐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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