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常安看着周医生一行人上楼去，合上了房门。
躺在床上，他掏出手机——在这里病人能否拥有手机一般视病情而定，怀着试试看的心情，他在万能的百度搜索框中输入了：真实界。
结果不出所料地弹出了小说——不管你输入任何名词，都可能有一本与之相匹配的小说在网络世界等着你。
陈常安现在就像是个原始人，坐拥先进的现代科技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。
真实界是个秘密，如果随便都能搜到的话，肯定轮不到自己去找了，估计早就立项调查了。
陈常安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，一方面他想了解现实中到底有没有真实界的传闻，这样可以间接判断自己的精神状态。另一方面他又不期望能找到传闻，这样就可以认为是自己出了问题，而不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问题。
“治病啊，治病。”
陈常安脑袋里想着这两个字，可要治好病，自己就一定要忘记血影父母，忘记梦境，忘记木生和1953，忘记异类，他不想忘记。
但现实中，唐姨和吴爷爷也一直在坚定地相信着自己，呵护自己。
陈常安叹了口气，他已经进入了旋涡中，自己这艘小船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旋涡。
“咚咚咚，陈常安在吗？”声音有些熟悉。
“请进。”
陈常安坐起身，想到唐姨提醒过自己的事情：下午医生会过来为自己检查情况，他抬头看表，三点十五，他迟到了。
“未曾谋面”的医生推开房门，微笑地对着陈常安点了点头。
“周医生？我的主治医生，是你？”
周医生指了下胸前吊牌，“周易生，这是我的名字。”
陈常安给周易生取了个凳子，两人面对面坐下。
“没想到，会是您给我做诊断，石武他还好吗？”
周易生笑道：“十六七岁的少年，总会有些叛逆，这其实不算病症的，我陪他说过话后，他的情绪稳定多了，几天内大概不会再‘出逃’了。”
不知为什么，才与周易生说了两句话，陈常安就已放下了警惕，他的声音中似乎有种魔力，让人信任的魔力。
“那就好，我们怎么检查？”
周易生温和地笑了笑，“中医有望，闻，问，切，四种诊疗手段，我大学时候为了通过中医课程，曾翻过一两本中医书籍，对中医手段很是推崇，因此，我希望你能让我探着你的脉象。”
陈常安利落地伸出手腕，良好谈话气氛让他不自觉放松下来，他调笑道：“真能有用吗？精神问题也能够用物理手段探测吗？”
周易生把食指与中指搭在陈常安的脉搏上，他的手指修长，一看就很适合弹钢琴，如今却在问脉。
“我的病人们都会有这样的疑问，你知道上世纪的医生是如何治疗精神疾病的吗？”
这种有名的问题，陈常安当然有所耳闻。
“脑叶切除手术？”
周易生面带笑意地看着陈常安的眼睛，点了点头。
“这是离我们最近，也是最出名的方法，发明这种方法的医生莫尼兹还因此被授予诺贝尔奖，再往前，医生们还尝试过使用脑壳开孔手术，旋转疗法，水疗法，催眠术，宗教疗法等等。”
陈常安并没有感到不寒而栗，他反倒觉得好笑，“医生们脑洞真大，比写小说的人脑洞还大。”
周易生陪着他笑了笑，“医生们的钻研精神是值得学习的，直到几十年前，医生们才决定使用药物和心理疏导来治疗精神疾病，而我们无法否认，药物也是物理上的作用，你觉得呢？”
“确实，这么一想，大脑也是物理上存在的，出了问题，医生们先是想着物理手段解决倒也没问题。”
周易生的手始终没离开陈常安的手腕，就像是他的笑容始终没有淡去。
“中医更加相信我们身体中的气，我通过脉搏来倾听你身体的声音，自然也能听到精神上的好坏。”
陈常安倒是没被说服，只是觉得这医生挺好玩的，性格也平易近人，既然他工作这么久没被投诉，自己也不是女孩子，让他摸摸手腕倒也没什么的。
“那周医生觉得，我这具身体的状态怎么样？”
周易生淡淡地笑着，闭上眼睛，似乎真有将身心都放在右手的双指上，去聆听，去感受，去判断陈常安身体的声音。
“你是否偶尔会感觉自己有种割裂感？”
“割裂感？”
“对的，你的气似乎不只是单一的属性，而是分为细枝末节的许多条，像是一团杂草，这种病征，我常在精神分裂的患者身上看到过。”
陈常安吃了一惊，他没想到这年轻医生真有些门道。
“你是不是常常看见虚影，或是做噩梦呢？”周易生问道。
陈常安强忍着没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太大变化，他回道：“确实有。”
周易生睁开眼睛，他的眼里有代表自信的笑意，嘴角扬起，“虚影的问题，唐医生曾与我有过交代，至于噩梦，能否请您详细地和我说说呢？”
陈常安稍有犹豫，关于梦境的问题，其中许多细节都是他不想开口的，他也不知道这真实界的经历，对现实的人会有怎样的冲击，他不太想随意的说出口。
周易生把手从陈常安的手腕上挪开，离开前轻轻地捏了一下，他微笑道：
“不用为难，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诊疗，我们之后的日子还很长，不想说出口的话，我不会逼你说出口。”
陈常安原本还准备编造一个版本，听到他的话，松了口气，道：
“谢谢周医生。”
周易生柔和一笑，站起身，“你不用谢我，我们虽然是医生与患者，但未必不可以是朋友，这次诊疗很成功，谢谢你的配合。”
陈常安也站起身，与周易生握了握手，目送他离开。
合上房门，周易生春风般的话语回荡在耳边，他一时竟理解了石武的感受，难怪那样叛逆的孩子遇见他也会收起锋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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